惨烈的老河口““三三二八””大轰炸(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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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喜辉

这是发生在75年前的一场大轰炸。

据经历过这场灭绝人性大轰炸的老人们讲，这是8年抗战中，老河口经历过一百多次大轰炸中最为丧心病狂、惨无人道的一场大浩劫、大灾难。其惨烈程度令人发指，每每忆起，让人不寒而栗，刻骨铭心。

大轰炸的惨烈场景

1940年5月5日（农历三月二十八），早上8点左右，突然间，老河口天主堂的警报大钟凄厉响起，按照惯例，第一遍钟声是预警，也就是说，有敌机向老河口飞来，相隔10分钟后，第二遍钟声连续敲打才是正式警报。

自1938年5月始，日寇飞机已多次空袭老河口，此前数次空袭只是对飞机场周围进行轰炸，并没有引起民众对防空的高度警惕。城内虽然挖了一些防空洞，但都散布在上至花城门，下至水西门周边的城墙根儿旁。

就在人们稍有迟疑的那一紧张时刻，第二遍警报还来不及敲响，第一批36架日机编队已经由南向北，沿着汉江铺天盖地地压了过来。眨眼间，日机呼啸而下，俯冲投弹，老河口城内顿时黑烟滚滚，火光冲天，血肉横飞，惨不忍睹。昔日金碧辉煌的会馆庙宇顿成残垣断壁，繁华兴盛的店铺字号瞬间化为灰烬。沿河码头的运输船只，也被炸得船倾人亡、五零四散，连第五战区在汉江上搭建的浮桥，也被炸得多处中断，运输粮食的卡车掉进水里。满江飘浮着麻袋破布、木板篷帆，更有一些尸体顺江漂下，染红了江水。硝烟还没散去，第二批日机5架，从谷城方向飞临城区上空，机关炮不停扫射，并抛下刺鼻呛人、散发着黄烟的硫磺弹。

对于面积不足5平方公里的老河口城区，日机狂轰滥炸了很长时间。从明朝末年到民国，一个沿江而建，依水而兴，经过数代人苦心经营的商贸繁华之地，顷刻之间化为废墟，让人痛心疾首，义愤填膺。然而，噩运并未结束。当日下午2点10分左右，日机再次轰炸老河口，18架日机分为三个编队，这是当天第三批轰炸的机群。数万城内百姓刚刚回到家中，惊魂未定，却又遭突袭，损失之惨重，一时无法估量。因为这次空袭一是惊恐中慌张躲避，家人四散逃命，空袭过后，急于寻找亲人，所以返家心切；二是日机轰炸时间长，依照原来的经验，像这样的大轰炸后，下午不会再次空袭。

下午敌机的主要轰炸目标再次锁定了飞机场及周边地区，把重磅炸弹扔向了飞机场的两条跑道。当年修建机场时，用百人拉碾的石磙子修起的坚固瓷实的跑道，早已是土翻石飞，弹痕累累。进入机场的公路两侧，烈焰腾起。小东门城壕上的一座石桥，炸出了几个大坑。更为让人触目惊心的是，在石桥上躲藏的老百姓当场就被炸死了三人，桥两侧栏杆上沾满了血肉。

大轰炸中的一组黑镜头

黑镜头之一：据熊凤英老人讲，这次大轰炸，日机先从河西方向飞过来，炸了江边，又从线子街、丁字街、南大街、路家巷、简家花园炸到了火星庙巷。老人有个同事叫徐荣厚，飞机一丢炸弹，他老婆就往老坟道子跑，在简家花园那个防空洞躲避，火星庙巷中弹起火后，紧随其后把简家花园的防空洞也炸塌了。洞一堵死，没有了空气，洞里边的人全给闷死了。徐荣厚闻讯后赶到现场，经过人们又刨又挖，等把洞口挖开，里边的37个人，没有一个活的。摸摸身上都是软软的，鼻子口腔都呛出了血，脸都熏成了黑色，两个手的指甲都抓劈了。一个八九岁的小学生，怀里还抱着书包，他的家长像是疯了一样，紧紧抱住自己的娃子，又哭又叫，声音都是直的，他不相信一个活蹦乱跳的孩子就这样走了，当时在场的几十人全都嚎啕大哭，有的昏倒在地，惨不忍睹呀！

黑镜头之二：据朱芒老师讲，大轰炸过后，在后街（现商业街）黄州庙墙头上，有一只人的胳膊被炸飞后挂在上边，血喷得到处都是，一个面目全非、肢体只剩半拉子的人倒在后街的西边，由此可见这次大轰炸是何等的凶残。

黑镜头之三：路家巷道子内的梅花宫是个有三进院落、一个门厅的商家豪宅，当日的轰炸把白家班道子及与之相邻的房屋炸塌后又燃起了大火，下午又炸了对面的一家民房，就在梅花宫过厅和第一进院子的中间墙壁上，直到新中国成立后还残存着炸飞的肉皮和斑斑血迹。

黑镜头之四：家住在秋丰路骆驼场的杜宗尧老人告诉我：日本鬼子太残暴了，我这一生最受惊吓的就是“三二八”大轰炸，敌机早晨炸、下午炸，狗日的飞机一头扎下来，机尾一抬，一串炸弹就丢了下来，全家人像掉了魂似的，大人扯起娃子就拼命往外跑，往西朝望江楼下边的城墙跑，有的钻过望江楼门洞向河滩上没命地奔。谁知还没到防空洞，就把人吓得半死，在防空洞一二十米的地方，横七竖八倒了七八个人，有的人浑身是血还没死，只是在哼，地上还留下了一趟血印子，那是受伤后向前爬的痕迹。正在这时候，我看见一个十来岁的男孩，竟然从死人堆里向外爬，浑身上下都是血，但没见他哭，男孩像傻了一样，两个眼睛直瞪瞪的，为了逃条命，谁也不敢去救，生怕炸弹又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