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徽司法改革调查（上）：舟至中流水深处 击楫勇进向前行

　　2015年5月5日，中央全面深化改革领导小组第十二次会议确定安徽等11个省、市、自治区作为第二批司法改革试点地区。为贯彻中央、最高人民法院、安徽省委工作部署，安徽省高级人民法院先期选定合肥、蚌埠、安庆3个市中级人民法院及辖区的合肥市蜀山区、庐江县，蚌埠市淮上区、怀远县，安庆市迎江区、怀宁县等地法院作为试点法院，先行开展司法改革试点。合肥高新技术开发区法院作为合肥市中级人民法院派出机构也参加司法改革试点。在前期试点法院改革经验的基础上，2016年，安徽全省法院司法改革已经全面铺开。2016年10月23日，全省法院法官遴选考试开考，共有5457人参加考试。11月20日，安徽省法官检察官遴选委员会已审议通过员额法官建议人选。

　　2016年是“十三五”开局之年，也是全面深化改革夯基垒台、立柱架梁的关键一年。在“山地平原遍南北，长江淮河奔流过”的安徽省，人民法院改革如何向纵深推进？如何破解改革面临的困难和问题？连日来，记者走访了安徽省多家法院，试图从中寻找答案。

人如其名的庭长

　　《广雅·释器》：“矢，箭也。官其有所指向，迅疾也。”

　　初识马箭，果然人如其名。

　　这位合肥高新区法院民三庭的庭长，走路如风，语速奇快。

　　采访刚刚开始，马箭的手机就响了。在向记者致歉后，他拿起手机迅速跑向了门外。

　　“马庭长案子特别多，今天的采访还是利用庭审的间隙。”合肥高新区法院院长丁寒梅笑道。

　　不大一会儿，马箭接完电话回来了。

　　“庭里本来有3名法官和3名书记员，现在有一名法官和一名书记员在休产假。作为庭长，只能责无旁贷，多审案子了。”马箭喘了口气说道。

　　据他介绍，民三庭所审理的是合肥市50万元以下的知识产权民事、刑事、行政案件和审理安庆、六安、合肥、滁州等地500万元以下的涉外民商事案件。

　　“今年1至11月庭里已收了868件案子。实行繁简分流后，我个人一天开个7、8个庭很正常，有一次一天开了20个庭。”马箭说。

　　马箭的情形并不是个例。

　　丁寒梅认为，院庭长本来就是业务精英，司法改革后纷纷回归审判一线本也是题中之意。

　　“院庭长不仅要办案，更要带头办疑难复杂案件，只有如此才能服众。今年1至11月，我们院庭长已办了1866件案件，占到全院案件数的27.2%。”丁寒梅说。

　　院庭长办案目前已在安徽省法院形成长效机制。数据显示，今年1至11月，全省试点法院院庭长已审理案件22720件，占试点法院案件数的37.2%。

　　“希望能配一名副庭长，这样也可以分担一部分事务性工作。”马箭说起了心愿。

　　“此前我们已向市编办申请了。但省人财物上划后，现在必须向省编办申请，能不能批下来真不好说。”丁寒梅说道，“不仅仅业务庭没有副庭长，我们院办公室主任既是研究室主任，又是装备处处长，全院都是‘复合型人才’。”

一个也不能少

　　在安徽试点法院中，院庭长不仅仅带头办案，其能否进入员额也和广大法官一样必须经过考试。

　　根据安徽省高级人民法院制定的《安徽法院司法改革过渡期人员定岗定责指导意见》，试点法院除院长以外，所有人想要入额必须参加考试考核。院庭长考试考核分数不够，一样不能入额。

　　作为合肥市中级人民法院副院长，田岚参加了安徽法院首批法官入额遴选考试。

　　2015年12月，安徽高院确定合肥中院首批法官遴选可使用员额为99个。遴选考试统一报名后，田岚通过资格审查进入了考场，并最终通过了入额遴选。

　　“当时很多法官也很意外，没想到院领导也得参加入额考试。”合肥中院研究室主任张利说。

　　据庐江县人民法院民二庭员额法官邢亚东回忆，当时入额遴选考试分为“考试”“考核”两部分，各占比重为40%、60%。考试基本上是干什么考什么，主要考察的是分析案件事实、归纳争议焦点、正确适用法律等实际能力。考核则重点突出对办案业绩和职业操守的考察，并由全院干警包括院领导进行民主测评。

　　“我们院有两名副庭长因为考试加考核成绩靠后，最终未能入额。”邢亚东说。

　　在申请入额的过程中，部分老同志主动放弃入额，把机会留给了年轻人。

　　“院里有8位处级审判员主动放弃入额，部分转去了综合部门继续发挥作用。”张利说。

　　今年51岁的韩耘就是主动要求不入额的。作为合肥高新区法院一名副处级审判员，韩耘1985年就进入法院工作。她是在入额考试报名的最后一天下午，主动要求放弃考试。

　　“我觉得现在院里的年轻人文化水平高，业务素质强，都是办案的中坚力量，让他们进入员额能发挥更大的作用。”韩耘说。

　　现在，韩耘主持该院诉调对接中心工作，每天带领四位已退休的老同志调解案件。“虽然没有入额，但仍然每天接触案件，为当事人化解矛盾，这就够了。”她说。

　　面对越来越多的案件，除继续让老同志发光发热，各试点法院也十分注重发挥未入额法官的作用。

　　余海兰就是一名未入额法官。

　　今年，她主动放弃选调到某省直单位工作的大好机会，回到合肥中院民四庭继续做法官时，亲朋好友很是不解。对此，余海兰说，她热爱法官这个职业，更重要的是，司法体制改革，特别是司法责任制的改革让她觉得这份事业大有可为。目前，她作为合议庭成员在继续办理案件。

　　合肥中院政治部主任赵甄表示，“我院未入额的法官里不乏办案能手，如何在过渡期内继续发挥其在参与办案、协助办案方面的作用至关重要。”

　　针对此，安徽高院明确，对未进入员额的审判员、助理审判员，保留原法官职务和待遇不变，今后再有入额机会时，同等条件下将优先入额。

　　“今后要继续向老法官学习，努力增强自身业务素质，争取成为员额法官。”庐江县人民法院助理审判员叶炳说道。

雇员迎候春天

　　在案件数量不断增长的情况下，辅助人员将发挥越来越重要的作用。

　　对于怀远县人民法院包集人民法庭庭长杨升来说，那段合同制书记员的经历终生难忘。

　　早在1996年，杨升应聘到怀远县法院一个基层法庭做一名合同制书记员。

　　“那时候的书记员可不仅只干记录、订卷、排期等工作，庭里的杂事都要干，工资由院里出。”杨升说。

　　让杨升记忆深刻的是一次过节发放福利的经历。当时，镇政府来人统计法庭有多少名干警。

　　“当时会议室里坐了4个人，除了我以外都是在编干警，我也穿着制服。统计的人问庭长庭里共有几个人时，庭长说有3个人。”杨升回忆道，“当时统计的人愣了一下，再次确认后，庭长仍然回答就3个人。我如坐针毡，自己竟然没被当作一个‘人’！”

　　这之后，杨升跳槽到了一家外企。后来，通过公务员招录考试，杨升又考回到怀远县法院。

　　“我想证明自己是一个‘人’。”已是“全国法院办案标兵”的杨升说，“今后的司法雇员待遇可能会比以前好很多。”

　　杨升所说的雇员是安徽法院为破解案多人少、辅助人员不足推出的一项举措。

　　据介绍，司法改革启动后，安徽高院会同省财政厅、省编办联合下发《关于政府向社会购买服务的指导意见》，将法院审判、执行辅助岗位纳入政府购买社会化服务的范畴，实行统一公开招聘，试点法院使用、管理，所需经费均纳入预算管理。

　　不过，很多法院现在的聘用人员工资很低，每个月到手的只有1000多元，人员流动性较大。

　　“对于院里目前的聘用制书记员，我们也在研究今后纳入司法雇员管理。”张利说。

　　有聘用制书记员认为，司法雇员经费纳入预算管理预示着今后工作的稳定，“至少也算是吃财政饭的了。”

　　“目前，合肥市收入要比省内其他市要高一些。院里聘用制书记员连基本工资、加班费以及津补贴能拿到3000多元。”张利说，“财物上划统管后，如果只保障基本工资可能就1000多元。所以，我们希望政策能更加明确。”

终身追责怎么办

　　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提出，要改革审判委员会制度，完善主审法官、合议庭办案责任制，让审理者裁判，由裁判者负责。随着司法责任制相关文件的出台，今后法官办错案将终身追责。

　　对此，合肥中院刑一庭庭长胡权明感受更深。这位瘦瘦的“70后”审判业务专家，曾担任过薄谷开来一案的审判长。谈到司改之后的变化，胡权明捋捋自己的头发笑着说，“突然多了许多白头发。”

　　“现在法官的责任更加明晰，签发裁判文书前，自己要反复看，不放心的再请别人看两遍，‘割人头不是割韭菜’，毕竟人命关天，刑庭的责任重大。”胡权明说。

　　对于今后法官履职，杨升有许多想法。

　　“虽然责任更细化了，但我们仍要放开手脚，为老百姓解决好纠纷。”杨升说，“法庭的保洁员曾说我来法庭当庭长的头一个月，用来招待当事人喝水的一次性杯子比之前两年用得还多。我对法庭的年轻法官讲，对待当事人一定要热情，要多笑，要像对待自己的亲人一样。”

　　为确保法官尤其是年轻法官履职，庐江县法院积极探索审委会制度改革，建立专业法官会议制度等一系列长效机制。

　　“对于疑难复杂案件，法官可以申请召开专业法官会议进行法律咨询，同时也可以提请召开专业审判委员会进行讨论。”庐江县法院政治处主任徐明泽表示，“专业审判委员会给出的意见具有法律效力。”

　　据了解，11月30日，安徽高院在庐江县法院组织召开“审判委员会运行模式改革与完善座谈会”，与会人员就规范审判委员会过滤分流机制、健全审判委员会审理方式、完善委员选任及履职考核制度、明确审判委员会审判责任范围及承担等进行了研讨。

　　针对一年多来改革的经验教训，安徽高院院长张坚表示，全省法院要不等不靠，迎难而上，把顶层设计与省情、院情紧密结合，把自身的创新探索与省情、院情深度融合，确保改革顺利推进。

　　“改革已舟至中流水深处，全省法院要坚定不移地谋划落实各项改革，把创新发展贯彻改革始终，击楫勇进向前行。”张坚强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