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调查|茶产业的“危”与“机”：疫情下如何破局？

　　"名山是著名的'世界茶都'，是茶祖吴理真的故里，也是茶文化的发源地。蒙顶山茶的历史非常悠久，品质好，买它，买它……"3月27日，雅安市名山区区长周万友变身主播，在拼多多直播间卖起了蒙顶山茶。

　　名山区黑竹镇藕塘村茶山，绿意盎然

　　阳春三月，又到一年春茶上市时，包括周万友推介的蒙顶山茶在内，雅安茶产业又迎来黄金期。然疫情下，同诸多行业一样，茶产业面临大考，产业链上各主体不得不积极求变，各显神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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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疫情叠加霜冻

　　茶农减产、采茶工短缺

　　春回大地，万物复苏，雅安市百万亩茶园绿意盎然，又到采摘旺季。但霜冻叠加疫情，最先冲击的即是最前端的茶农。

　　"今年惨哦，2月份的时候两次霜冻，搞得春茶减产，加上疫情影响，鲜茶叶价格又比往年下降了至少三成！"3月29日，正在茶地里采茶的名山区百丈镇茶农钟德明告诉金融投资报记者，去年春芽鲜叶价格最高卖过90元/斤，而今年最高才60多元/斤，他家今年春茶的收入比去年少了一半。

　　无独有偶，名山区黑竹镇茶农李春华家茶叶收入的减少也十分明显。其告诉记者，她家有茶园10来亩，去年明前茶叶收入3万多元，今年也就25000元左右。

　　李春华正在自家茶园里采茶

　　钟德明和李春华家的茶叶收入下降并非个例，雅安市茶叶发展背后是25万户茶农。而让茶农忧心的还不止这些，疫情下采茶工缺口也令部分茶农头疼。

　　李春华家除了茶农身份之外，还是当地的养猪大户，所以家里人手不够，每年都要请采茶工，但今年的招工尤其困难。李春华说，"2月底的时候她给几个去年请过的采茶工打电话，但再三邀请对方都不来。之后又托了好些人终于在3月下旬的时候找到了3个邛崃市道佐乡的采茶工，但新招的采茶工并不是熟手，只能将就用了。"

　　名山区中锋镇的茶农郑云则运气较好，早在3月初，其就请到5名来自荥经县的采茶工帮忙采茶，偶尔茶叶不多的时候，家里的采茶工还能调去帮附近需要的人家。

　　"因为疫情影响，去年出来采茶的工人好多都不敢来了，加上茶叶产量减产、价格下降，怕挣不到钱也不愿意出来了。"来自荥经县的采茶工李大姐给记者算了一笔账，去年春茶鲜叶价格较高，茶农支付采茶工的单价也较高，她每天能挣200多元，但今年鲜叶价格低，甚至最近几天鲜叶价格骤降至15元/斤，她每天能挣到150元就算不错的了。

　　金融投资报记者走访发现，雅安采茶工短缺较为普遍，仅以名山区而言，全区投产茶园30.5万亩，需要外来采茶人员1.27万人，而到目前已落实9200人，仍需3500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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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地茶商减少

　　干茶销售受限

　　疫情下，艰难开局的还有雅安市大大小小的茶企。

　　"疫情影响，外地茶商来得少，我们干茶叶销量受到影响，加上2月份的霜冻影响，我们厂今年的产量也下降了很多。"位于名山区新店镇的精诚茶厂以加工绿茶为主，往年甘露制作要持续15天左右，但今年仅做了七八天，产量减半。该厂厂长罗伦雄告诉金融投资报记者，前段时间销量有限，主要将干茶叶卖给部分老客户，但疫情下老客户也多"观望"，往年一次买四五件的，今年一次仅买一件甚至不买。

　　雅安市祥发茶厂也遇到同样的困境。"68一斤，真的不能再少了，咱们打了这么多年交情了，我的茶叶品质如何你还不知道吗……"见到该厂厂长李先勤的时候，他正在世界茶都茶叶交易市场内向几名茶商推销自己的茶叶，但直到记者采访离开，他仍未与几名外地茶商达成买卖。其告诉记者，由于疫情，他去年卖出的干茶叶仍有余款未收回，以致今年的资金周转受到影响，今年产量和销量减半。

　　雅安市祥发茶厂李先勤正向外地茶商推荐自己的茶叶

　　外地茶商迟迟未来，老客户来得更少，雨城区茶叶批发商周姐体会更深。周姐做茶叶生意多年，每年仅老客户的订单就能销售十几万斤干茶，但疫情之下，老客户近期才陆续到来，其预计今年销量同比下滑至少三分之一。

　　中小微企业日子不好过，雅安市头部的茶企也好不到哪里去。

　　据了解，蒙顶皇茶公司的茶园位于蒙顶山景区，公司最大的卖场也在景区，往年春节是该公司销售旺季，但今年受疫情影响蒙顶山景区自1月26日起关闭，直至3月4日才重新开放，该公司春节期间的销售业绩下滑了85%。

　　同为雅安知名茶企的四川蒙顶山跃华茶业集团有限公司也遭受损失，不仅旗下的茶文化主题酒店生意惨淡，新茶订单也受到影响。

　　金融投资报记者了解到，近两个周外地茶商才陆续来到雅安市场，主要以河南、安徽、四川宜宾等地茶商为主，而历来占据外商大部分的湖北（尤其是武汉茶商）还鲜有。名山区农业部门的统计数据显示，入市交易客商仅为去年同期的35%左右，尤其销往湖北和河南的茶叶产品销量受到一定影响。

　　来自河南信阳的孙姓茶商向金融投资报记者坦言："我来雅安买茶10多年了，这里的茶叶口感不错、做工一流，但是今年的情况确实不敢多买，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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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政府提前谋划

　　政策+资金助推复工复产

　　一年之计在于春。好在早在茶叶上市之前，疫情的影响已经被预见，雅安市各级政府早早谋划，推进全市茶产业复工复产。

　　2月以来，雅安市相继出台《关于切实抓好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防控期间春茶生产工作的紧急通知》《关于做好2020年春季茶叶生产的告知书》等相关政策措施，力促茶产业复工复产。

　　雨城区印发《雨城区保障茶产业发展工作方案》等共计20000余份，稳定春茶生产。同时主动向全国各地茶商发出邀请函，公布雨城区81家名优绿茶加工企业和10家藏茶企业加工名录，力邀外地茶商通过电话、网购等方式采购茶叶。

　　作为茶叶主产区的名山区更是多措并举，不仅出台文件，还建立企业定点、定时、定片区的鲜叶收购保障机制，落实龙头企业、规上企业、骨干企业"分区域包片"的收购方式，确保茶农鲜叶不滞销。

　　世界茶都茶业交易市场内人头攒动

　　金融投资报记者从名山区宣传部了解到，截至目前，全区茶叶加工企业569家，已复产553家，复产率97.2%（其中规上茶叶加工企业23家，已复产23家，复产率100%）。全区共销售鲜叶1000多万公斤，产值逾6亿元，干茶270万公斤。

　　值得一提的是，名山区今年特意指定7家酒店为外商入住酒店，既为疫情防控，也未提供更优质的服务。上述河南孙姓茶商还告诉记者，名山当地政府还为组团而来的客商提供专车接送服务，十分便利。

　　但即便如此，雅安茶产业仍面临不少问题，最难的还是茶企融资问题。罗伦雄和李先勤均向记者表示，"收鲜茶叶，给农民的是现金，但卖干茶，回款有周期，这就导致茶厂需要的资金成本大。今年疫情影响，销售低迷，资金回笼更加艰难。"

　　好在，针对此问题，雅安出台关于金融支持茶叶企业应对疫情共渡难关的六条措施，提出搭建"政银企"沟通服务专班、解决融资等措施。

　　雅安农商银行名山支行“春茶快贷”全力支持茶产业发展

　　采访中，茶企均称，今年的贷款利息有优惠。而以名山区为例，截至目前，全区茶企贷款余额7.3亿元，2月1日至今发放茶叶贷款总额2.2亿元，正在审核的茶企贷款总额0.33亿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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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茶企破局

　　创新路上以变应变

　　每一次冲击都会带来一次行业转型，为拓宽销售渠道，雅安茶产业链上各方以变应变，已经破局。

　　2月20日，举办多年的蒙顶山茶第一背篓茶叶上市活动，第一次由线下调整到线上，通过直播的形式，开启蒙顶山茶"云销售"模式。3月27日，第十六届蒙顶山茶文化旅游节上，区长周万友又化身"带货主播"，为蒙顶山茶代言。

　　茶企的转型和自救则更加迫切。雅安市祥发茶厂通过电话、微信等与老客户商谈，发图片、视频甚至样茶，力促交易达成；蒙顶皇茶公司则直接与自带流量的主播签约，加强直播销售。

　　可喜的是，在金融投资报记者的调查走访中，不乏未受疫情影响的茶企，他们在多年的发展中创新，已经探索出可持续的发展之路。

　　成立于2013年的四川雅安蒙顶后山绿茶庄园有限公司按国家颁布的有机标准、以农家有机肥料种植千亩优茶基地，借鉴欧洲酒庄发展的文化内涵，率先建立中国私茶庄园的发展模式。

　　"我们公司前身是名山红草坪生态茶园，早在2005年就发起设立，之后几年开山、建园、种茶，不打农药、不施化肥，先后建成1089亩高品质有机茶园，并于2009年逐步投产。从一开始公司就走的高端品质路线，通过全程透明的茶园自种、自管、自制、自装、自销、自送服务，发展庄园业主，通过为业主及其亲友专产专供私家用茶，实现'茶树到茶杯'的全程安全控制。"公司相关负责人曾杰告诉金融投资报记者，私家定制的模式下，疫情对公司几无影响。

　　据介绍，客户通过认购专属茶园成为庄园主，拥有获得专属茶园的茶叶产出、获供庄园主私家用茶等专属权益。且庄园主私家用茶的鲜叶原料全部产自专属茶园，均在当年清明节前完成采摘，在当年4月20日前专人送达（成都以外在上述时间内快运发出）。

　　同样未受疫情影响的还有雅安市碧薪蒙山茶业有限公司。该公司成立之初就定位高端、线上销售，疫情下公司销量不降反升。

　　见到公司负责人魏久松的时候，他正在分厂里忙碌着。尽管仅有30岁，但大学时其就入行，主修工商管理专业，如今浸淫行业10年，对行业有着很深的理解。

　　雅安市碧薪蒙山茶业有限公司茶厂内工人正忙着色选

　　"我们家是制茶世家，名山县志记载，1958年毛主席到名山的时候就喝的我爷爷制的茶叶，而我叔叔是四川省茶叶非遗文化传承人，所以我一开始就想着要用技术做出品质，做出口碑和品牌，而不是走传统的初级加工路线。"谈到制茶和公司发展，魏久松如数家珍，其表示，尽管现在规模不大，但他坚信以专业技术把口碑和品牌做起来了，十年后自然就是挣钱的时候了。

　　记者手记疫情下"危"也是"机"

　　扬子江中水，蒙山顶山茶。

　　作为土生土长的雅安名山人，记者自小就熟知此名句，也深谙茶叶于雅安的重要性。然而，无论是与雅安同学亲友的日常讨论，还是此次深度调查走访，记者发现，疫情凸显出雅安茶产业的一些问题，但制约发展的绝不仅仅是疫情，疫情之外掣肘早已存在。

　　近年来，一些茶农为追求高产，农药化肥滥用，缺乏环保意识，导致鲜叶质量受损，影响终端茶叶品质。

　　"雅安茶叶类似于邛崃的酒，多数以初级加工为主，无品牌，无核心竞争力，完全靠天吃饭，一遇突发事件，整个产业链就受到影响。"采访中，如是的话听到很多，且蒙顶山茶品牌人人都在用，而滥用的结果是对品牌的恶性消耗。

　　同时，随着雅安茶产业的发展，吸引很多外行进入制茶，一方面小打小闹居多，另一方面专业度不高，初级加工的小茶厂自然经不起风吹雨打。

　　另外，业内人士反映，近些年省内省外多地都在加大茶叶种植，且具备价格优势，比如今年就有很多贵州等地的茶叶进入雅安进行拼配销售，所以即便没有疫情，雅安茶叶价格料也会下降。

　　好在这场疫情成为一面镜子，照出不足，也促使雅安茶产业危中寻机。无论是政府出政策、助招工、促融资，还是周万友、魏久松们直播叫卖、线上销售，抑或四川雅安蒙顶后山绿茶庄园有限公司等特色发展路线，雅安茶产业链条上各主体已经意识到发展的瓶颈，主动出击，转型发展。

　　希望在下一次危机到来时，茶农收入无影响，茶企销售不受阻，雅安茶产业不需破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