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影枪：那支让电影活起来的秘密武器

《飞行中的海鸥》，创作于1887年。马雷拍摄了许多飞鸟的飞行序列照片，并把一组海鸥的飞行姿态做成了铜质雕塑

　　在刚刚过去的清明节里，中国电影市场一片惨淡。新片佳作难寻踪影，该去哪里看片？好在第四届“北京国际电影节”就要到来，4月16日-4月23日，一周时间，全城连环展映500部中外好电影，令人精神为之一振。虽然钱包难免遭殃，不过能够好好享受世界电影的饕餮大餐，也是极好的。听说像《末代皇帝》、《异形》、《星球大战》这种经典大片，已经一票难求。不知你有没有幸运地抢到一张电影票呢？

　　坐在黑暗的影厅，盯着宽银幕放着黑白画影，一种仪式的庄严感油然而生。仿佛我们看到的不只是电影，而是对于电影人最为纯粹的艺术追求。刚刚过去的2015年是电影的120岁生日。诚如伍迪•艾伦在电影《午夜巴黎》中阐明的那样，每个时代都有浪漫化了的过往。时间巨轮无情地狂奔向前，电影的新颖特效技法填充了的精美画面，却似乎逐渐丧失了本真。许多电影人开始反思和追缅历史，希望唤回最初的美好：《锡尔斯玛利亚》中的黑白影像机记录山峦浮云，《雨果》还原了“电影魔术师”梅里爱的人物原型，《神圣车行》在影片的开头和结尾放映了重叠画面动态下的运动员纪录影像……

《雨果》还原电影大师梅里爱形象

　　回溯过往，细数电影发展历程，从黑白到彩色，从无声至有声，真是充满趣味。就拿诞生来说，在大众看来，电影是以1895年卢米埃兄弟放映的《火车进站》作为起点。这一说法并不准确，因为它忽略了电影画面从“静”到“动”的进化过程。因此，我们不妨将时间轴再往前调调，看一看“电光影戏”是怎样活起来的。

　　看上图，你知道图片里展示的是什么东东吗？如果你的答案是枪，那么恭喜你，打错了！它是历史上第一台便携式摄影设备，这台（把）照相机是由艾蒂安-朱尔•马雷于1882年设计的，因为外形酷似猎枪，所以俗称“摄影枪”。这位法国科学家绝对称得上是便携相机的始祖，他的这个发明，比柯达公司造出的便携式照相机早了6年。

　　艾蒂安-朱尔•马雷作为法国生理学家，从1864年开始在其位于巴黎的实验室中研究动物和人体的运动，尝试解构这一“最重要的，作为其他活动的基础”的运动。分解“运动”就需要尝试还原并记录下每一个细节，因此他不断尝试寻找并改进相关的器材，以便能够让裸眼看到正常情况下看不到却又极其正常的细微之处。那时候，科学家往往还有博物学家的遗风，学识不限于一个专门领域，马雷的研究和创造也大大超出了生理学的范围。

艾蒂安-朱尔•马雷

　　1881年，英国摄影师埃德沃德•迈布里奇拜访法国，马雷受其影响决定使用照相作为研究方法。1882年，他发明了摄影枪，这个“神器”每秒可以拍12至20张照片，每次曝光时间为1/720秒。通过视觉暂留原理（人眼在观察景物时，光信号传入大脑神经，需经过一段短暂的时间，光的作用结束后，视觉形象并不立即消失，这种残留的视觉称“后像”，视觉的这一现象则被称为“视觉暂留”），将运动物体的轨迹显示在一张照片上，使得人们可以短暂看到动物的活动过程。

　　当然，它的操作也不算困难，只要将“枪口”对准拍摄目标，然后对焦（改变枪管长度），最后就是“啪啪啪”。这把摄影枪较之那些箱式照相机，更轻、更小、更易管理。这种运动的照片好处多多，比如历史上一直流传的说法——马在奔跑时是“三蹄离地”——就被马雷推翻了，通过拍摄马的奔跑影像，他验证了在短暂瞬间马是四脚离地的，流言因此不攻自破，这就是科学的力量。

摄影枪从造型到使用的方式，都像极一支来复枪

　　虽然在几个月的使用之后，这个轻便、活动性又强的“摄影机”就被马雷放弃了，但它使得马雷声名鹊起，巴黎市政府也因此专门将布洛涅森林里的一块空地交由他建起了一个生理学研究所。正是在这个世界上第一个“摄影棚”中，他不断完善自己的器材，通过拍摄加强对运动本身的认识，并最终将机器改进为连续摄影机。可以说，他基本上发明了现代摄影机，而他的机器所采用的取景方式以及原理，更是在之后一百年的时间内没有多大变化。正因如此，他成为了电影发明链条中的最重要一环。甚至在这个原始的“摄影棚”中，他和助手还兴建了一段铁路轨道，以便记录行进中的人，原始的电影轨道似乎也可以追溯至此。

　　1888年，美国伊士曼公司发明了新型的感光材料——赛璐珞胶片，由纳达尔引进到法国之后，马雷立刻使用了这种宽90毫米、长110厘米的新材料，利用他改进的连续摄影机，每秒可以捕捉10至50个画面。1890年11月3日，马雷在科学院展示了第一部赛璐珞影片，“生命”由此第一次被人们记录了下来，现代电影的雏形已然出现，需要等待的只是后人的努力与改进。

马雷最感兴趣的，依然是运动本身

　　马雷留下了450多个连续摄影作品，这些构成了电影史前最重要的“电影”，绝大部分都是在生理研究所拍摄的：人的行走、各种动作和体育运动、鸟的飞翔、马的跳跃、还有云的远去……如今再看这些画面，我们会发现也许有着超凡摄影眼光的马雷已然将世间最美的东西都已经记录下来，他那一代的科学家和后一代的艺术家对解构运动的兴趣似乎隐隐之间也与电影从最深之处建立了关系，毕竟来源于希腊语的“电影”一词，最初的意思就是运动。

　　当然，马雷对于自己的发明所具有的极大商业潜力是毫不在意，甚至是反对的。也正是因此，导致了他与自己一直以来最重要的助手乔治•德米尼分道扬镳。他始终保持着一个博学者的视角，一个分解了运动的科学家，以及一个有关电影本质的思考者，通过还原人类肉眼看不到的细节，并将它们投射于银幕之上。

　　马雷不仅仅是一个现代电影科技的奠基者，更是一个电影艺术的先驱人，他明白科技与艺术之间的奥妙关系，正如他后来所说的那样：“在寻找真实的过程中，科技与艺术是一体的。”正是由于他在电影发明中举足轻重的作用，郎格卢瓦主持下的法国电影资料馆在二战后第一个名为“电影之诞生”的展览中，就有马雷的作品，之后更是在电影博物馆开馆后专门组织了一个有关马雷的展览。正是在这个展览中，马雷的“电影”与杜尚的《下楼梯的裸女》、恩斯特的《群鸟》等作品摆在了一起，包括动力主义和未来主义等流派的画家向这个启发他们创作的先导者完成了致敬，仿佛是提醒人们回到电影的本源，感受电影最初的魅力。